第10章 破碎的怀表
老梧桐树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瓷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结晶化的右手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痛。美和英跟在后面,前者扶着肋骨可能骨折的英,嘴里却还在抱怨:
“英国佬,你再把血蹭我身上,我就把你扔回俄那儿去。”
“闭嘴,美国佬。”英虚弱地反击,”要不是我的闪电屏障,你现在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瓷没理会他们的争吵。法在通讯中提到的”老梧桐树”应该就是这座小山丘上唯一的古树——树干粗得要三人合抱,树皮上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最引人注目的是七个排成圆形的刻痕,每个里面都嵌着块小金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是这里。”瓷抚摸着树干,结晶手指碰到金属片的瞬间,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七个刻痕突然亮起,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地面轻微震动,树根附近的泥土塌陷,露出一个隐蔽的地窖入口。
“哇哦。”美吹了声口哨,”你的树屋可比我的酷多了。”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像个小型的避难所。墙边摆着七张简易床铺,中央是张木桌,上面放着盏油灯和几个罐头。最令人惊讶的是墙上挂满了照片和笔记,用红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
瓷凑近查看,呼吸瞬间凝滞——这些全是关于梧桐苑和异能者的研究资料。而最中央的照片上,华站在梧桐树下,身边围着七个孩子。每个孩子手腕上都清晰地标着数字1到7。
“这是…我们?”瓷颤抖着指向照片中手腕标着”7″的黑发男孩。
美难得地沉默了。他走到照片前,指着标”3″的金发男孩:”妈的,我小时候还挺可爱。”
英翻了个白眼,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冷气。他指向标”2″的男孩:”这是我。但我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
“因为记忆被洗掉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所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直到看清来者是韩。黑客少年浑身湿透,眼镜碎了一片,但手里还紧紧抱着笔记本电脑。
“其他人呢?”瓷急切地问。
“分头行动,避免被一网打尽。”韩瘫坐在椅子上,”朝鲜和南斯拉夫带着法绕路,应该快到了。塞去救塞浦路斯了。”
美皱眉:”塞浦路斯?那个读记忆的老头?我以为他早就——”
“死了?”韩摇头,”俄一直留着他读取物品记忆,寻找华藏起来的研究成果。”
瓷继续查看墙上的资料。一组日期引起了他的注意:七年前的月蚀之夜,正好是照片拍摄后的第三天。当天的笔记被血渍污染,只能辨认出几个词:”失败…媒介体暴走…华失踪…”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英突然问。他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
瓷接过怀表,金属接触到结晶手指的瞬间,一段画面闪过脑海:
——华跪在地窖里,将怀表藏入墙缝,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
——七个孩子围坐在桌边,法正在给他们分发刻有数字的手环;
——俄带着武装人员冲进来,孩子们被强行拖走…
怀表背面刻着七个小小的字母:C-H-I-N-A-7-。
“安全屋。”瓷轻声说,”华为我们准备的安全屋。”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美瞬间移动到入口处窥探,然后放松下来:”救护车到了。”
朝鲜第一个冲进来,白大褂上满是血迹,但似乎都不是她的。”法的情况恶化了。”她简短地说,”需要立即手术。”
南斯拉夫和另一个陌生人抬着担架进来,上面躺着昏迷的法。他的脸色灰白得像死人,鼻孔和耳朵都塞着止血棉,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颅内出血。”南斯拉夫快速检查着,”需要降压和止血。朝鲜,准备手术包。”
瓷跪在担架旁,轻轻握住法的手。那只平时弹奏钢琴的修长手指现在冰冷僵硬。他尝试用精神连接,却只感受到一片虚无。
“他过度使用能力,大脑进入保护性昏迷。”南斯拉夫解释道,同时给法注射某种药物,”短期内醒不了。”
陌生人——瓷现在认出他是保安队长塞——默默站在一旁。他的右手缺了一根无名指,这是瓷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神秘人物。塞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看人的方式像在读取什么。
“塞浦路斯呢?”韩问道。
“在后面。”塞的声音低沉沙哑,”伤得很重,但还能说话。”
众人忙碌起来。朝鲜和南斯拉夫为法进行紧急手术;美和韩出去接应塞浦路斯;英靠在墙角处理自己的伤口;塞则警惕地守在入口处。
瓷被结晶右手的突然刺痛分了神。蓝色结晶已经蔓延到肘部,在昏暗的地窖中发出幽幽光芒。他走到角落的水盆前,想洗掉手上的泥土,却看到水面倒影中自己的眼睛——瞳孔周围出现了蓝色的光晕,就像…
就像法在精神世界里那样。
“瓷医生。”塞浦路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被美和韩搀扶着进来,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瘦得只剩皮包骨。”你的手…”
“结晶化在加速。”瓷藏起右手,”您知道这是什么现象吗?”
塞浦路斯被扶到椅子上坐下,喘息着说:”华称之为’能力实体化’。当媒介体无法承受过多异能时,身体会逐渐结晶…最终变成纯粹的能源体。”
“有办法阻止吗?”
“理论上,停止使用能力可以延缓。”老人咳嗽起来,”但你刚刚觉醒零点领域,控制它需要…咳咳…更多练习。”
韩突然插话:”我黑进了梧桐苑的主服务器。俄正在调动所有资源搜索这片区域。最迟明天就会找到这里。”
“那我们今晚就转移。”瓷说。
“去哪儿?”美反问,”整个晏城都是’灯塔’的地盘。”
“向东。”塞突然开口,”山区有塞族的村落,不联网,不用身份证。我表兄是村长。”
英虚弱地举手:”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联系我在伦敦的家族,他们有私人飞机——”
“然后让全英国的异能猎手追捕我们?”美嗤笑,”典型的英国佬思维。”
“总比某个牛仔的’躲进山里’计划强!”
眼看争吵要升级,朝鲜从手术区走出来:”安静!病人需要休息。”她脱下沾血的手套,”手术完成了,但法需要至少24小时观察。移动他有生命危险。”
所有人都看向瓷。不知何时,他成了这个临时小组的决策者。
“轮流警戒。”瓷做出决定,”韩,继续监控梧桐苑的动向;美和英休息养伤;朝鲜和南斯拉夫照顾法和塞浦路斯;塞,你熟悉地形,规划几条逃生路线。”
“你呢?”韩推了推破碎的眼镜。
瓷看向自己发光的右手:”我要弄清楚这玩意还能做什么。”
夜深了,地窖里只剩下瓷和昏迷的法。其他人各自休息,为明天的逃亡养精蓄锐。油灯的光晕笼罩着法的脸,给他苍白的皮肤添了一丝暖意。
瓷小心地触碰法的太阳穴,结晶手指微微发光。这次,连接成功了。
他站在一片白桦林中,但树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天空呈现不祥的暗红色,远处传来持续的雷鸣。法坐在一棵半枯的树下,身影透明得像幽灵。
“你不该来这里。”法头也不抬地说,”我的精神世界正在崩溃。”
“为什么帮我?”瓷跪在他面前,”七年前,你为什么要救一个陌生孩子?”
法终于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因为你母亲救过我。”他指向远处,白桦林变成了实验室的景象。
年轻的法穿着白大褂,正在记录数据。华走进来,脸色凝重:”他们决定销毁所有初始异能者。今晚就会行动。”
“为什么?”法震惊地问。
“因为你们太强大了,无法控制。”华递给他一把钥匙,”地下室有辆车,能坐七个人。带上其他孩子,立刻离开。”
“那你呢?”
“我有责任留下来面对后果。”华的眼神坚定,”但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儿子活下来,保护他。他是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人。”
记忆场景变换。法带着六个孩子逃到梧桐树下,分发手环:”记住各自的编号和位置。无论发生什么,月蚀之夜必须回到这里。”
然后枪声响起,俄带着武装人员包围了他们…
瓷被强行弹出精神世界,大汗淋漓。法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但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微笑。
瓷从墙上取下那张七人合影,轻轻抚过每个孩子的脸——1号法、2号英、3号美、4号塞、5号韩、6号南斯拉夫、7号…他自己。
原来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原来法一直在履行对华的承诺。原来七年前的月蚀之夜,他们曾差点逃脱。
油灯突然闪烁,韩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瓷!有情况!”
瓷冲上地面,看到远处山路上有车灯闪烁。韩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热成像图——至少二十个人呈扇形向这边推进。
“俄怎么找到我们的?”瓷低声问。
“不是俄。”韩调出另一个画面,”看这个。”
监控录像显示梧桐苑的某个房间里,南斯拉夫的妹妹被绑在椅子上,面前是个显示屏。她正在说话,而屏幕上是实时更新的坐标——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们在用她当人肉追踪器。”韩咬牙,”她和我一样是技术型异能者,能力是电子定位。”
美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我去解决那些追兵。”
“不行!”瓷拉住他,”二十个武装人员,你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美咧嘴一笑,”英国佬!该活动筋骨了!”
英从阴影里走出来,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我讨厌你的计划。但更讨厌被追杀。”
瓷还想反对,塞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们去。这是他们的专长。”他转向美和英,”拖延时间就行,别硬拼。一小时后无论结果如何,回来集合。”
美敬了个滑稽的军礼,抓住英的肩膀。两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阵微风。
“其他人准备转移。”塞命令道,”朝鲜,法能移动吗?”
“风险很大,但比留在这里等死强。”朝鲜已经开始收拾医疗设备。
瓷回到地窖,跪在法的担架旁:”坚持住,我们马上离开。”
法没有反应,但瓷的结晶右手突然剧烈疼痛。蓝光不受控制地爆发,照亮整个地窖。在强光中,瓷看到墙上照片里的七个数字标记开始发光,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而最奇怪的是,他感到某种联系——与法,与这个地窖,甚至与远处正在接近的追兵。
“瓷!”韩的惊呼从上方传来,”你的眼睛!”
水盆中的倒影显示,瓷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晶体般的蓝色,与右手一样发光。更可怕的是,他感到能力在体内沸腾——不是零点领域,而是某种全新的、更强大的力量。
塞浦路斯挣扎着坐起来,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第七能力…终于苏醒了…”
远处传来爆炸声,接着是密集的枪声。美和英已经与追兵交上火了。瓷站在地窖中央,感到力量在血液中奔涌。七个初始能力者,七种力量,而他是媒介体——连接一切的关键。
法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微弱但坚定地握住了瓷的手腕。
“月蚀…开始了…”他气若游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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