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数字7的警告

 

加博士到来的前一天，梧桐苑接收了一位新病人。

 

瓷正在整理病历，突然听到走廊上一阵不寻常的骚动。他推开门，看到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押送着一个瘦小的亚裔男子。男子戴着特制的黑色手套，双眼紧闭，嘴角挂着血丝，被两个人架着拖向西区方向。

 

“那是谁？”瓷小声问路过的护士。

 

“新来的危险病人，”护士紧张地咬着下唇，”听说是国际通缉的黑客，代号韩。他们给他注射了三倍剂量的镇静剂。”

 

瓷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昏迷的身影。当警卫转过拐角时，韩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眼睛睁开一条缝——那眼神清明得根本不像是被药物控制的人。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然后头又无力地垂下。

 

瓷读懂了那个唇形：”小心数字7。”

 

他刚想跟上去，朝鲜突然出现在面前：”俄院长要见你。”

 

院长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俄站在窗前，背对着门，肩膀的轮廓在晨光中像一块冷硬的岩石。

 

“加博士明天到，”俄没有转身，”他会对全院病人进行新一轮能力评估，特别是西区那几个。”他终于转过来，灰色的眼睛直视瓷，”而你，医生，将接受特殊检查。”

 

瓷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右腕：”什么检查？”

 

“只是常规体检和脑部扫描。”俄走向办公桌，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金属盒子，”加博士对你昨天的表现很感兴趣。承受英的全力放电而不死，这很不寻常。”

 

盒子打开，里面是七个银色手环，表面刻着复杂的电路纹路。

 

“明天开始，所有医护人员必须佩戴这个。”俄取出一枚递给瓷，”特殊评估期间的安全措施。”

 

瓷接过手环，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法提到的”七个初始能力”。手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灯塔-7″。

 

“它会监测你们的生命体征和脑电波。”俄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任何异常都会触发警报。”

 

离开办公室，瓷悄悄将手环藏进口袋而非戴上。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贴出了新通知：明天起全院进入特殊状态，所有非必要区域将被封锁。

 

食堂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医护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瓷走近就立刻停止。只有南斯拉夫向他招手示意。

 

瓷每次见到这位年轻医生都感到一丝违和感——南斯拉夫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金发中挑染着几缕张扬的紫色，耳垂上戴着银色耳钉，白大褂下隐约可见摇滚主题的T恤。与梧桐苑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奇迹般地在这里工作了五年。

 

“别介意他们，”南斯拉夫推过一杯罐装咖啡，自己那罐已经喝了一半，”每次评估前都这样，跟世界末日似的。”

 

瓷接过咖啡：”你好像不担心？”

 

南斯拉夫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这种小角色，连被评估的资格都没有。”他突然压低声音，”但你不一样，第七代。”

 

瓷的手指猛地收紧，铝罐发出轻微的咔响。

 

“放松点，”南斯拉夫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继续说，”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俄那边。有些真相值得冒险，比如地下室第七储藏室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韩告诉我的。”南斯拉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家伙被注射镇静剂前，用摩斯密码敲了整段话给我。”他俯身在瓷耳边说，”密码0724，那是你第一次反抗的日期。”

 

南斯拉夫离开后，瓷坐在原地，手中的咖啡渐渐变凉。这个看似轻浮的年轻医生到底知道多少？他又站在哪一边？

 

韩被关在西区尽头的隔离室，全身束缚在特制的床上，连手指都被单独固定。警卫告诉瓷，这是防止他接触任何电子设备。房间四壁覆盖着某种屏蔽材料，连监控摄像头都装在门外的防爆玻璃后。

 

“他醒过吗？”瓷一边填写评估表一边问。

 

警卫摇头：”注射了足够放倒一头大象的镇静剂。院长说至少昏迷48小时。”

 

瓷走近病床。韩看起来三十出头，苍白的脸上有几处新鲜擦伤，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在做噩梦。

 

“我需要单独评估。”瓷对警卫说，”标准程序。”

 

警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门外。门一关上，韩的眼睛就睁开了，清澈而警觉，哪有半分昏迷的样子？

 

“你装得不错。”瓷低声说。

 

韩的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比装死简单多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是第七代？”

 

瓷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他们给你戴手环了吗？”韩没有回答，反而急切地问，”千万别戴。那是双向的，不仅能监测你，还能控制你。”

 

“控制？”

 

“电击、药物释放、甚至脑波干扰。”韩尝试活动手指，但束缚太紧，”听着，我没多少时间。法告诉你月蚀之夜的事了？”

 

瓷点头，惊讶于韩竟然知道法与他的秘密交流。

 

“比法知道的更糟。”韩急促地说，”他们不只要融合七个初始能力，还要用它们作为媒介发动全球范围的精神控制波。’灯塔’是个跨国组织，梧桐苑只是七大基地之一。”

 

门外传来脚步声，韩立刻闭上眼睛。警卫探头进来：”时间到了，医生。”

 

瓷假装完成最后几笔评估，临走时韩突然用中文极轻地说：”地下室第七储藏室，密码0724。里面有你要的答案。”

 

加博士在午饭后提前抵达。瓷从窗口看到一队黑色SUV驶入院区，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车上搬下各种设备。为首的是个矮小的秃顶男人，戴着圆框眼镜，远远看去像只营养不良的猫头鹰。

 

那就是加博士——瓷确信自己见过他。在那些闪电般闪过的记忆碎片里，这个身影站在实验室角落，记录着痛苦挣扎的实验体数据。

 

“瓷医生？”一个护士敲门，”加博士想先见你。”

 

体检室被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加博士背对着门摆弄一台形似MRI的机器。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眼镜后的眼睛小而有神，像两颗黑色的鹅卵石。

 

“啊，我们的小奇迹。”加的声音出奇地高亢，”能承受十万伏特电击而不死的瓷医生。”

 

瓷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只是运气好。”

 

“运气？”加咯咯笑起来，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科学里没有运气，只有变量和结果。”他示意瓷躺上检查台，”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变量。”

 

检查持续了两小时。各种扫描、抽血、电击测试，加博士全程喋喋不休，像只兴奋的乌鸦。最痛苦的是脑部扫描，那台古怪的机器发出刺耳的嗡嗡声，瓷感觉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头骨。

 

“有趣，太有趣了！”加盯着显示屏上的数据，”你的海马体有明显的人工干预痕迹，前额叶皮层也有异常放电。但最特别的是这个——”他指向一段波浪线，”第七脑波，只在异能者身上出现的频率。”

 

“我不是异能者。”

 

“当然不是。”加的笑容扩大，”你比那更珍贵。第七代媒介体，唯一能承受七个初始能力融合的容器。”他突然压低声音，”虽然你上次差点死了，导致记忆全失。”

 

瓷的血液瞬间凝固：”上次？”

 

加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迅速转移话题：”明天开始正式评估。记得戴手环，我们需要完整数据。”他按下呼叫铃，”护士，送医生回去。”

 

夜幕降临后，瓷悄悄溜向地下室。通往地下的楼梯被铁门锁住，但锁是老式的，用韩藏在病号服领子里的别针就能打开。

 

地下室比想象中庞大，像迷宫一样延伸。瓷按照韩说的路线左拐右拐，终于找到标着”7″的储藏室。密码0724顺利打开了门。

 

里面堆满了老旧设备，灰尘厚得能写字。瓷在角落发现一个上锁的金属箱，箱子上用红漆画着七边形符号。没有钥匙，但当他触碰锁孔时，一个奇怪的感觉涌上指尖——锁”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箱子里是一叠发黄的档案和几盘录像带。最上面的档案上写着”第七代实验记录：媒介体适应性测试”。

 

翻开第一页，瓷的呼吸停滞了——照片上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赤裸上身连接着各种电极，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那是年轻时的他自己。

 

档案详细记录了七次”适应性测试”，每次都以瓷的严重痉挛和记忆丧失告终。最后一次记录的日期是七年前，备注栏写着：”7号媒介体存活但记忆区严重受损，建议废弃处理。项目暂停，等待新一代媒介体培育。”

 

瓷的手颤抖着拿起一盘标着”7-最终测试”的录像带，旁边刚好有台老式放映机。

 

画面跳动几下后，出现了一个实验室场景。年轻的瓷被固定在中央的椅子上，七个人围绕着他——法、美、英、俄，还有三个他不认识的面孔。每人手腕上都连着一条管子，最终汇聚到瓷的脊椎位置。

 

加博士的声音从画外传来：”第七次能力融合测试开始。”

 

俄按下开关，七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彩色的光顺着管子流向中央的瓷，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眼睛翻白。突然，画面中的瓷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所有仪器同时爆炸，摄像头也被强光覆盖。

 

画面恢复时，实验室已是一片狼藉。七名异能者昏迷不醒，而中央的瓷站了起来，眼睛完全变成银色。他轻易扯断束缚，走向摄像头——就在画面中断前，他说了一句话：”找到第七种能力前，你们永远无法控制我。”

 

录像结束，瓷呆坐在黑暗中。那些记忆不是幻觉，而是被强行抹去的过去。他是第七代媒介体，一个活生生的实验品。

 

“找到你了。”

 

瓷猛地回头，法倚在门框上，紫罗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看起来比平时虚弱，脸色苍白得像纸。

 

“你怎么——”

 

“精神链接。”法指了指太阳穴，”你情绪波动太强烈，像灯塔一样明显。”他走进来，轻轻合上档案，”现在你明白了。”

 

“我是个人形容器。”瓷的声音嘶哑。

 

“不，你是我们的救赎。”法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七年前那次测试，你不是失败了，而是抵抗了。你体内有第七种能力的种子，那是他们唯一无法控制的力量。”

 

“什么能力？”

 

法摇头：”不知道。但每次他们尝试激活它，你就会反抗，导致实验失败。”他拿起录像带，”这次月蚀之夜，他们准备更充分。如果不能唤醒你的第七能力，就打算直接把你做成媒介体，不管会不会再次失败。”

 

远处传来脚步声，法迅速将档案塞回箱子：”明天评估时，无论看到什么都别露馅。记住，手环绝对不能戴。”

 

“但俄说必须——”

 

“朝鲜会帮你处理。”法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必须回去了，强行突破限制消耗太大。”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密码0724——那是你第一次反抗的日期。”

 

法离开后，瓷将一切恢复原状，悄悄返回宿舍。刚关上门，就发现桌上多了个餐盘，下面压着张纸条：”明天早餐前吃完。——K”

 

掀开盖子，里面是普通的饭菜，但瓷用叉子拨弄几下，在米饭下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芯片。他将芯片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一段视频——是朝鲜，背景看起来像是某个密室。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法联系过你了。”视频中的朝鲜神情严肃，”明天评估时，我们会制造混乱。你的任务是接近韩，他有办法屏蔽手环信号。记住，无论加博士给你看什么，那都是假的。你的记忆才是真实的。”

 

视频结束前，朝鲜说了最后一句话：”七年前是你救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救你了。”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梧桐苑笼罩在不祥的黑暗中。瓷摸着手腕上的疤痕，想起录像中那个银眼的自己。第七种能力到底是什么？而明天，加博士又将如何测试他？

 

远处传来钢琴声，德彪西的《月光》，但节奏被故意打乱，夹杂着摩斯密码的信号：”信…任…朝鲜…等…待…信号…”

 

瓷闭上眼睛，让音乐引导自己进入梦乡。明天，游戏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