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接上文)

南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听着外面隐约的说话声,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狼狈的脸,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换上了瓷的旧毛衣,深蓝色的,洗得有点发白,带着一股干净的、淡淡的皂角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瓷的书卷气息。尺寸有点小,紧紧裹在身上,勒得不太舒服,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寒意。

等他吸着鼻子、头发还半湿地走出来时,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小小的蛋糕被重新摆在了桌子中央,那两根数字18的蜡烛也重新点燃了。瓷的母亲脸色不太好看,嘴唇抿得紧紧的,瞥了南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桌上那两簇跳动的微弱烛光。窗外的风雨声被隔绝了一层,但依然沉闷地敲打着玻璃,像遥远世界的背景噪音。烛光在瓷的眼镜片上跳跃,映亮了他低垂的眉眼。他沉默着,拿起蛋糕盒里附赠的廉价塑料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两块。动作很慢,仿佛在切割什么异常沉重的东西。一块递给南,一块放在自己面前。奶油塌陷着,果酱模糊成一片,卖相实在惨不忍睹。

南拿起塑料叉子,戳了一点变形的奶油放进嘴里。冰凉,甜得发腻,带着点雨水浸染过的生腥气。他咽下去,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瓷的脸上。烛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下颌线条,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喂,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点故作轻松的沙哑,“这玩意儿卖相是差了点,味道嘛,也就那样。”

瓷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看向他,烛光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跳动。

南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越过那小小的蛋糕,声音压得更低,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葬撞:“但瓷,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窗外的风雨声、厨房里隐约的锅铲声,都消失了。只有两簇烛火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摇曳,光影在彼此的脸上明明灭灭。

瓷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他看着南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湿气嘴唇因为寒冷微微发白,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的黑色炭火,里面翻滚着他从未见过的直白又滚烫的东西,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然后,瓷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也向前倾身。他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拂过南沾在唇边的一点白色奶油。那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个梦。就在南以为他只是要擦掉那点奶油时,瓷的指尖停顿了。下一刻,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带着奶油甜腻的气息,极其轻柔又无比坚定地,印在了南沾着奶油的嘴角。

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短暂得像烛火的一次跳动,却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滚烫温度。南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瓷,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嘴角那一点残留的、带着奶油甜味的温热触感,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一路烫进心脏深处,引起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震颤。

瓷迅速退开,坐直了身体。他的脸颊在昏暗的烛光下染上了一层浓重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像受惊的蝶翼。他没有看南,只是盯着自己面前那块同样狼狈的蛋糕,呼吸有些急促

狭小的客厅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又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只有两簇小小的火焰,在他们之间无声地燃烧,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年轻脸庞上同样惊心动魄的慌乱与悸动。窗外,风雨依旧

那个雨夜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某种表面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像冰封的河面下汹涌的暗流,无声,却带着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南依旧会把漫画书推到瓷那边,但指尖触碰桌面的瞬间,仿佛带着无形的电流。瓷递过整理好的笔记时,两人手指偶尔的轻微相擦,都会让空气瞬间凝滞,然后各自飞快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只有耳根泛起的薄红泄露了心底的惊涛骇浪。他们的目光在课堂上、在走廊里、在拥挤的食堂中,会无数次地短暂交汇,又在触碰的瞬间像受惊的鸟雀般迅速弹开,留下心照不宣的悸动和一丝隐秘的甜。

一个普通的傍晚。教学楼里人声渐稀,大部分学生都回了宿舍或去了食堂。瓷被物理老师临时叫去办公室拿一份竞赛资料。他抱着厚厚一叠卷子回来,刚走到空荡荡的楼梯拐角,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攥住。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灼热。

瓷猛地回头,撞进南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像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直直地烧进他心底。“跟我来。“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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