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蜜般缓缓流淌在萨瓦河面,瓷抱着蓝白相间的锦盒,静静伫立在铁托大桥下。对岸卡莱梅格丹城堡传来悠扬的手风琴声,混着街角烤栗子的焦香,在潮湿的空气里交织成网。突然,一阵粗犷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惊飞了河畔栖息的白鸽。南斯拉夫戴着标志性的飞行员墨镜,军绿色夹克下摆还沾着未干的油画颜料,咧嘴露出两颗虎牙:“让我的东方瓷器收藏家久等了?”
瓷轻轻掀开锦盒,一套青瓷茶具展露在夕阳余晖下。温润的釉面泛着柔和的光泽,壶身上,金彩精心描绘的贝尔格莱德钟楼与景德镇窑火相互辉映。“说好要送你乔迁新居的礼物。”话音未落,南斯拉夫已经一把将人拽到摩托车后座,引擎再度轰鸣:“先别急着看这个,有个更大的惊喜!”
山路蜿蜒,摩托车颠簸前行。瓷紧紧贴着南斯拉夫的后背,鼻尖萦绕着松节油与硝烟混杂的独特气息,恍惚间想起两人在国际会议上初遇时,南斯拉夫军装上沾染的战场尘土。当摩托车停在一座废弃的陶瓷厂前,月光恰好穿透破碎的天窗,为满地碎瓷镀上一层银边。空地上,一座三米高的巨型雕塑赫然矗立——左侧是巍峨的长城烽火台,右侧是庄严的铁托格勒议会大厦,整座雕塑表面覆盖着碎瓷片拼贴而成的《国际歌》乐谱,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上个月特意去景德镇学的镶嵌工艺。”南斯拉夫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耳尖泛起红晕,“那边的老师傅总笑我,说我敲碎的瓷片能铺满整个多瑙河。”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雕塑底座,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盒中,一枚戒指静静躺着,戒面由青瓷碎片与塞尔维亚国旗颜色的琉璃熔铸而成,内侧工整地刻着西里尔字母与汉字书写的“同志”。
瓷的指尖轻轻抚过戒指粗糙的纹路,记忆瞬间被拉回去年的广交会。那时的南斯拉夫,正固执地用生疏的中文书写贺卡,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恰似战场上未消散的硝烟。此刻,萨瓦河的晚风掠过雕塑,无数碎瓷片随之轻响,宛如江南水乡的风铃,清脆而悠远。“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南斯拉夫温柔地将戒指套上瓷的手指,“你教我拉胚制瓷,我教你组装AK,怎么样?”
返程时,摩托车特意绕经老城。街道两旁,不结盟运动的海报在风中猎猎作响,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与清真寺的宣礼塔并肩而立,无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包容与多元。路过国营百货商店时,橱窗里陈列着中国产的飞跃球鞋与南斯拉夫制造的“游击队员”牌收音机,象征着两国紧密的经贸往来。南斯拉夫突然猛地刹车,笑着摘下围巾蒙住瓷的眼睛:“最后还有个彩蛋!”当丝绸滑落,整条街道的路灯竟都换上了中国结造型的灯罩,国营咖啡馆的广播里,正播放着《啊,朋友再见》的中文翻唱,熟悉的旋律让两人相视一笑。
夜深了,公寓里茶香袅袅。南斯拉夫举着自己亲手制作、歪歪扭扭的茶杯,佯装抱怨:“早知道学拉胚比拆解坦克零件还要难!”瓷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萨瓦河,青瓷茶具旁,最新一期的《中南友谊》画报摊开着,封面是两国工人并肩建设工厂的合影。月光温柔地爬上他们交叠的手,戒指上的碎瓷片折射出点点微光,仿佛将不结盟运动的理想、两国人民共建的承诺,都熔铸成了永恒的星河,在巴尔干的夜空下,熠熠生辉。
没有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