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瓷〉难责咎

  感觉最近论坛都没人了,这篇已经写完了很久了,今天给它发出来

       来个人看看孩子写的粮吧

       以下正文↓

       [你是我的记忆中,最难责其咎的存在]

  “4月28日,以塞尔维亚为主的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宣布建立,由塞尔维亚和黑山组成”

  “南联盟宣称其是南联邦的继承者,但国际社会拒绝承认”

  便携式收音机里传来瓷曾听了无数遍的人声,此时却又陌生的吓人。

  没做什么心理准备,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只是,从手握着的钢笔中颤抖着滴落的墨水,出卖了祂的平静。

  墨汁径直滴落在纸上,在一片光洁上染出似夜般的,格格不入的漆黑。

  瓷只是沉默着,祂仍不愿对此说些什么。

  祂不够冷漠,做不到对同伴的“死讯”毫不在意。

  祂也不够感性,也做不到为此嚎啕大哭一场。

  瓷看着纸上的一圈墨渍,那就像抗战时期,战地据点晚上八九点的天。

  那时候甚至点不起油灯,祂就迎着夜色,在月光底下读着一厚沓解放日报。

  一张一张的报纸,盛起了一汪明亮又澄澈的光,照亮了“南斯拉夫”的字样。

  1941年至1945年,解放日报发表的近600条有关南斯拉夫游击队的消息和评述,瓷全部细细的翻阅。

  祂看着铁托领导下的共产党游击队开展反法西斯的斗争,凭一己之力,杀出敌人的重围。

  每每读到这些,心中便好像燃起灼热的温度,温暖着四肢百骸。

  明明,祂们两国之间没有任何交壤,甚至此前从未见过。

  却不约而同的处于同种的境地,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简直,就像千万里国土外的“另一个自己”。

  这些文字无一不在告诉瓷,祂不是孤身一人,无论身处何处,共产党人都在为了祖国或者是世界燃烧着有限的生命。

  终于,在1945年,南斯拉夫击退了法西斯侵略者,解放了全国。

  而中国也同样结束了长达14年的抗日战争。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同志成功了,那距离他们的解放还远吗?

  瓷想道。

  那一定近在咫尺。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宣告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终结。‌‌

  10月5日,南斯拉夫成为首批承认新中国的国家之一,并向瓷发出请求建交的电报。

  若问1948年之前的瓷是否会答应,那祂没有理由拒绝。

  但偏偏也就是在1948年,那一年,苏和南的关系差到了极点,几乎算是撕破了脸。

  南被开除出共产党情报局,因为修正主义。

  瓷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即使祂不愿相信南会背离社会主义。

  瓷看着那份电报,久久的看着,直到眼睛都感受到干涩的疼痛,才堪堪放下。

  苏在施压,在这个时候与南建交绝对不是个好的时候,这份电报只能搁置。

  1953年,斯大林逝世,赫鲁晓夫上任。

  苏和南的关系才缓和几分。

  那份四年前的电报早就不知道被放到了哪儿去,但与南建交一事依然被瓷放在了心里。

  至少,祂们要见一面,不是吗?

  1954年,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国庆招待会。

  使馆主楼草坪悬挂中罗两国国旗,罗马尼亚军乐队演奏《义勇军进行曲》与《三色旗》。

  多瑙河畔的秋雾裹着凉意,但使馆帐篷内灯火通明。

  “瓷同志”

  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瓷回过头,一眼便看到那双代表着社会主义的红瞳。

  就算不认识那个人,瓷至少认得那双眼睛。

  “你好,南同志”

  瓷温声说道。

  南有些惊讶,笑弯了眉眼,对于瓷能认得出祂,祂显得十分开心。

  “你居然能认得我,我还以为苏那个家伙不会向你介绍我呢”

  “当然没有,不过也不是些好话,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听”

  瓷笑着调侃,祂看见南似无奈的耸了耸肩。

  “不过还是很高兴能见到你”

  南向瓷伸出手,瓷也伸手反握,算是打了招呼。

  随即便摸到了南的指节,碰到了因常年握枪而结起的茧。

  也看到了祂袖口绣着的六角红星。

  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苏口中的那个“社会主义的叛徒”

  南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在发呆,祂应该有很多话想问,但欲言又止。

  “我们需要一个不被人打扰的环境”

  南说道。

  夜深了些,有些吵嚷的宾客也逐渐平静下来,这场招待会马上就要结束了。

  人群一点一点的涌出会厅,趁着会儿功夫,瓷组织着措辞,开口向南说道:

  “49年的时候没能回复你的电报,我很抱歉”

  南看他思索了半天,就只为说这个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知道,是苏那边的问题吧,祂总是很小气”

  祂放轻松了一些,身体靠在会厅的墙壁上。

  “我从没想过要怪你,即使你也写过很多批判我是修正主义的文章”

  瓷一瞬间从头顶尴尬到脚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南轻笑两声,祂算是明白苏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个学生了。

  “我……我,你……”

  瓷眨着眼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南。

  “瓷”

  “嗯?”

  瓷疑惑的出声。

  “苏联的模式不适合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你我心知肚明”

  “你不也想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吗?”

  南低头看向瓷

  夜晚的微风钻过两人之间空隙,带来一阵轻薄的凉意,大脑突然清醒了许多。

  “你是说……”

  瓷或许知道南要说些什么了。

  南站直身体,祂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那样,认真的看向瓷,

  两双相似但又不同的红眸对视着。

  “工人自治制度,我们所探索的道路”

  “我不认为它背离了共产主义的核心,它是对南斯拉夫有利的社会主义制度”

  听到这里,瓷皱了皱眉,祂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工人自治,这会出问题的吧?”

  南安慰似的摇了摇头。

  “至少它现在还没出问题,如果有问题,那就解决它”

  “我们总要去尝试新的东西”

  瓷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不对劲。

  应该会没问题的吧,直觉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准确的。

  瓷叹了叹气。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这次来找你,主要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建交的事情”

  “不用那么快给我答复,当然,如果你同意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南又重新换上祂标志的笑容,语气却无比诚恳。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瓷也勾起唇角,点头予以回应。

  而这场15分钟密谈成为次年建交的序曲。

  1954年12月14日,周恩来外长致电南斯拉夫外长,中国与南斯拉夫建立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

  1955年1月2日,南外交秘书长复电确认,中南两国正式建交。

  迟到了6年的交往终于被延续。

  次年,中方接见南共联盟代表团。

  1956年9月24日下午三时,北京全国政协礼堂东侧会客室。

  窗外秋阳透过玻璃,在浅灰色地毯上投下菱形光斑。

  瓷立于会客室门前,走廊尽头南正迈着大步向祂走来。

  “好久不见啊,瓷同志”

  “是啊,两年未见了”

  已经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两人动作不免也轻松些。

  不需要再顾及苏的反应,两人终于放开了握手,一同步入会客厅。

  “真不容易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和你见面了”

  南落座,夸张的长叹了一声。

  瓷被祂装作正经的模样逗笑:

  “哈哈,可别什么词都用,说的像之前都是在偷腥一样”

  南也不甚在意,也跟着瓷轻笑两声,看着瓷染上笑意的眼角。

  他们聊了很多,聊了之前祂们不能说的,聊了之前祂们不知道的。

  仿佛多年未见的旧友,有说不完的话。

  “《中国游击队的万里长征》 我从这里开始认识的你”

  “那时,国内还在反抗法西斯侵略者,是你们的书,让我有了战胜敌人的希望”

  一切好像都豁然开朗了,祂们早在无言之间就认识了对方。

  缘分就是这般妙不可言,祂们相视一笑。

  祂们注定会因为对方燃起希望,因为对方生起斗志。

  豆大的水滴从云层中跌落,扑簌簌地渗透进会议室外的大地中。

  北京迎来了一场转凉的秋雨。

  南本准备离开,却猝不及防撞上这么一场不合时宜的雨。

  空气中还带着打湿泥土惺忪的味道。

  “这场雨过后,北京就会降温了”

  瓷说着,拿着长柄伞,上前站在南身边。

  伞被祂“咔嗒”一声打开,瓷举起伞,伞柄倾斜向南。

  “一起走吧”

  “这次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话落,瓷看到南笑了下,扬着眉。

  ……

  1958年,联合舰队风波,这一事件涉及中国主权,中方拒绝苏方的要求。

  1959年,长波电台事件,中国拒绝后引发双方外交冲突,中苏关系破裂。

  中国的外交,也打破了从一开始的向苏联“一边倒”政策,开始走向独立自主的新政策。

  而从1947年开始,以美国总统杜鲁门提出“杜鲁门主义”为标志,苏美冷战开始。

  苏联和美国两个超级大国互相对峙,誓要一争出高下。

  周边的小国则纷纷站队,祂们以为这道选择题只有A和B的选项。

  于他们来说,A和B都有50%的概率是正确的。

  但对于南斯拉夫来说,这道选择题里面没有正确的选项,或者说,没有祂想要的选项。

  1961年,不结盟运动成立。

  这道选择题,南选了C

  看啊,祂们又一次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当然,祂们也看到了对方,穿过混乱的世界局势,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祂们会看着对方的报道,会心一笑,如同又一次无形中的握手。

  除了南,瓷想,世界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和祂如此相似了。

  苏是瓷在社会主义道路上指引方向的那颗北极星。

  南则是陪伴在瓷身边那个志同道合的前辈和可靠的伙伴。

  两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这条社会主义的道路上迈步前进。

  祂们亦师亦友。

  瓷放下手中的钢笔,将那张被墨水染脏的纸折起,丢进了垃圾桶。

  心口似堵了千万情绪般无法发泄,酸胀的难受。

  祂打开窗,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二月的春风带着春雨的湿润涌进屋内,渗出微微的凉意。

  瓷憋闷了许久,吐出一口浊气,关掉了便携式收音机。

  “北京又要冷了”

  祂感叹道。

  瓷在1954年的担忧是正确的,工人自治制度是有缺陷的。

  1980年,铁托逝世,这个一手打造了南联邦的伟人离开了南斯拉夫。

  自此之后,南斯拉夫的情况直转急下,迅速陷入动荡与分裂。

  南斯拉夫民族间的历史恩怨和领土争端激化了民族矛盾。

  随后,政治制度改革失效,经济崩溃,南斯拉夫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通货膨胀,失业率飙升。

  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最终还是支撑不住了。

  1991年6月‌,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率先宣布独立。

  1991年9月‌,马其顿通过独立公投。

  1992年3月‌,波黑宣布独立。

  同年4月,仅剩的塞尔维亚和黑山组建南联盟,南联邦正式解体。

  仅仅两年的时间,社会主义阵营中失去了两位重要的伙伴。

  社会主义阵营似乎也开始松散。

  世界局势动荡不安,西方对社会主义阵营虎视眈眈。

  瓷闭了闭双眼,仰起头,祂心中又升腾起如同1954年时的担忧。

  果不其然,1999年初春,南联盟经历了北约78天的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毁。

  20人受伤,三名中国记者当场身亡。

  事件一经报道,举国震怒,全国上下强烈抗议。

  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声称,大使馆被炸,纯属意外。

  “误炸能让三枚导弹全炸在一处?说的真好听”

  愤怒使瓷紧紧抓着手中报道的报纸。

  作为国家意识体,祂不得不保持冷静,但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报纸穿透。

  瓷不顾危险紧急见了南联盟一面。

  祂清瘦了许多,眼下一抹淡淡的淤青。

  “瓷,对不起……”

  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到:

  “你不用道歉”

  看着半边已然成为废墟的大使馆,瓷就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近乎窒息。

  祂回头,南联盟站在祂身后,眼中滚动着愧疚,抱歉,瓷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南斯拉夫已经解体了,瓷亲眼看着祂一点一点分散。

  这个世界真是草率,应该团聚的人被分开,该被追责的人却坐稳高台。

  2003年,南联盟更名“塞尔维亚和黑山”

  2006年,黑山独立,塞尔维亚成为唯一继承国。

  社会主义离开了塞尔维亚这片土地。

  直到如今2025年,9年过去,那个曾经要和瓷一起走出新道路的南斯拉夫也被彻底埋入了历史的鸿沟里。

  南说的对,苏联的模式不适合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盲目的搬用苏联的政策只会和苏一般兀自消亡。

  但祂又说的不对,创新是可取的,但自大的篡改马克思学说的核心和列宁主义的原则,便会想南一样陷入修正主义的漩涡之中,不可自拔。

  这样看来,那时的瓷能够实现社会主义想希望渺茫。

  但祂不愿认命。

  祂坚信自己不会成为苏联,也不会成为南斯拉夫。

  祂会证明,社会主义是走的通的。

  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将结合,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南放弃了与帝国主义的阶级斗争,于是祂成为了修正主义。

  而坚持阶级斗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修正主义最明显的分界线,这是瓷的自信所在。

  瓷没办法怪南,没办法怪祂在社会主义的建设上太过激进,没办法怪祂亲近西方阵营。

  也没办法怪祂的离开。

  因为南的留下的痕迹成为了祂的大体老师,

  红色巨人倒下的残骸为瓷明确了在探索中不可忽视的错误,血肉身躯化成了祂前进的踏石。

  祂走出来一条不同于南的道路。

  祂们亦师亦友。

  祂不清楚未来还要面对多少人的离去。

  但至少,祂曾短暂美好存在过。

  至少,祂们相识过。

  总好于,那日没有遇见过。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 Fored的头像-拟人圈Fored徽章-初出茅庐-拟人圈等级-LV1-拟人圈作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