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吃不到好饭所以自割腿肉的产品。
看起来是罗瓷,其实是罗汉,但不管怎样,依然冷门。
所以,请来吃我家冷门cp的饭吧😭
以下正文↓
[不是所有故事,都能成为被人熟知的神话]
2019年,四月的维罗纳被柔和的阳光浸透,阿迪杰河如一条翡翠缎带缠绕着赭红色的老城。
瓷漫无目的的游览着这座如同被上帝打翻了调色盘的城市。
远处古罗马竞技场的巨型石环矗立在花海尽头,千年前的呐喊早已化作春燕的呢喃,凌凌地绕在瓷的耳边,带着一丝熟悉。
穿过埃尔贝广场喧闹的晨市,遁入蛛网般的巷弄。
巷子渐窄,两侧赭黄墙垣愈发亲密,几乎要在头顶相触。
瓷无意潜入巷尾的阴影里,却寻到了一家无名的画铺。
橱窗被藤架半掩,展在外面的木架上摆着爱情主题的画。
阳台上交叠的剪影、桥栏扣紧的双手、甚至现代情侣在朱丽叶墓前放置的婚戒。
可,一件裹着东方气息的残破画卷却突兀的挤在一众西方油画之中。
瓷猛然停下脚步,看着那只画卷残缺的一边。
它就这样看似羸弱的挂在架子上,微风穿过画上不知是何原因出现的孔洞,带着它千年以来的酸涩,轻抚瓷的面颊。
画上描着两个人,左侧之人的面容已经随着画卷的缺失,而不知所踪。
右侧之人也因为画卷维护的不当,变得模糊,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仅剩勾边的乌墨。
这样一幅画,实在是与其他描绘爱情的画格格不入。
瓷不禁上前,素手轻触画卷的纸张。
那粗粝而又熟悉的触感,激起了瓷岁月深处蒙着灰的记忆。
“您是中国人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瓷身后,用着汉语向他询问。
瓷转过头,一个中国面孔的小伙站在他身后。
“是,你是这家店的店主吗?”
小伙摇了摇头。
“不,这是我祖父的画铺,我看您很喜欢这幅画呢”
小伙也走上前来,站在瓷的旁边 一同观察着这一幅画。
“这是我祖父在意大利创业时,从一家拍卖行拍下来的画,当时拿到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说来还是很可惜”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他们拍卖行的人说这幅画可以追溯到汉朝时期,这么长的时间,能保存这么完整,也很不容易了”
“本来是要上交国家的,但祖父又舍不得,就私自留了下来”
瓷一直沉默地听着,却突然转头,看着小伙问道:
“为什么把这幅画放在爱情主题的展架里?”
小伙眼睛突然亮了,他看起来兴致冲冲:
“您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他似乎早就想向别人倾诉这个问题的原因,正巧遇到了瓷,便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这画的作者对这右侧人的勾勒,虽然不是很清楚了,但您看,这两笔很妙,一笔画在眉眼,一笔画在唇角,似弯非弯,似笑非笑”
“再看左侧这人,他的位置正好是整幅画缺失部分最多的地方,这幅画应该是被火烧毁了一半,正巧就把左侧人的面部烧掉了”
“但这里还留下了一小部分的下巴,通过他这个下巴,我推测,他应该是在低头看着右侧人的笑容”
“而且,看身形,这两人都是男子,但他们肩几乎挨在一起”
小伙说的头头是道,讲得瓷都愣了愣。
在那些久远的光阴里,他们原来是这么亲密吗?
祂几乎都要忘却了,毕竟,那也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记忆,所以瓷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那道身影,祂想起了耳垂上錾刻密特拉神的金环。
祂想起了一缕一缕像金丝一般垂落在肩头的金褐色鬈发。
祂想起了那件如瀑布般层层叠叠包裹着年轻宽阔肩背的托加。
也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在两千年前于他许下承诺的人。
这幅画,本应该随着祂和祂的国度一起消散在这个世界上,瓷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这幅画了。
都说见物如见人,这幅画,使瓷想起了两千年前的记忆。
但问瓷看到画有什么感觉吗?瓷只能回答不知道。
毕竟,各种意义上,瓷并没有亲身经历两千年前的那段故事。
对那人的感情,也仅仅来自于记忆中携带着的情绪,来自那个两千年前的祂的情绪。
而两千年前的祂,还叫汉。
公元前一百一十九年,张骞率三百人使团再赴西域,使团副使分访西域各国。
丝绸之路贸易网络初成。
那时,站在西域都护府的地图前,越过葱岭,汉才知道,在那遥远的西方,正绽放着一个富庶强盛的国度。
瓷伸手拂过地图上一片标记着大秦的土地。
空明的金瞳微眯着,正如那龙的双眼,祂第一次注视着同自己旗鼓相当的存在。
而最先见到那位西极之主的,是从汉朝出发,流经丝绸之路,最终落入罗手中的那件丝绸。
罗垂眼看着那如同凝滞在手中的,似一汪清水的布料,口中轻念着:
“赛里斯……”
那音节太轻,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想着那个人还是在念着那物的名字。
话落下,那双如同夏日蒂勒尼安海的天空的双眼,弯起春意的弧度,或许是在期待着。
这是两颗同时闪耀在公元前辰星的初识。
越过葱岭的险峻,穿过伊朗高原的风沙,金丝与紫绸在丝绸之路的两岸。
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无数次地试图接触,相绑。
公元九十七年的尝试失败了,班超派出副使甘英,带着丝绸的华美与汉朝的诚意,一路向西。
波斯湾的海岸,大海蔚蓝深邃,甘英一路艰险走来,从未如此欣喜,对岸似乎就是梦想之地。
而那位安息商人,那个衣着华丽、眼神精明的“中介”,却拦住了他。
商人手指浩渺波涛,说道:
“尊贵的汉使,这片‘墨海’凶险无比,风浪吞噬巨船,需备足三年粮草方可一试!没有大秦的巨舸,无人能渡!”
对无垠浩海的恐惧还是战胜了对他国异乡的好奇。
最终,这次交往的脚步停止在波斯湾。
但奇迹,发生在公元一百年。
汉和帝在位,永元十二年冬十一月,洛阳皇宫,灯火辉煌,宫灯在雕梁间浮起光晕。
御座阶下,来了一群风尘仆仆,深目高鼻的客人,腰间布带里的羊皮卷轴沾着地中海的风沙。
汉坐于高台之上,看着他们为了遮挡风沙而套在头上的兜帽。
当他们自称来自遥远的蒙奇和兜勒时,汉不由一怔,才终于抬起眼皮,望向阶梯下的那群异乡客。
罗摘下遮挡面容的兜帽,祂终于没有任何阻挡的直视着台上人的眼,却一头扎进那双灿金的瞳里。
祂们越过一万两千公里的土地,视线相撞。
此时,使者献上了礼物。
一个透明如冰、弧线优美的琉璃瓶,瓶底刻着古老文字,瓶中奇异的红海珊瑚映着烛光,流光溢彩。
一时间,殿中哗然。
那件琉璃宝瓶,无疑成为了这只队伍是真从大秦而来的确证。
汉的视线又再一次落在罗的身上,此刻,祂的面庞上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好像是自豪,又好像是炫耀,和信里的祂一模一样。
汉笑了笑,只是轻轻的,几乎和叹气一样。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似神交已久。
汉开口道:
“明日朱雀阙,授金印紫绶”
《后汉书·和帝纪》中记录:永元十二年冬十一月,西域蒙奇、兜勒二国遣使内附,赐其王金印紫绶。
当然这只是史书中记载的,除了那一方金印,罗还带走了另一件礼物——一副双人画像
画像本身是由罗提出的,本是开玩笑说想留作纪念,但从没想过汉竟然听进去了。
离开的那一日,那幅画同一只精致的红木盒子一同交到了罗的手里。
画装在盒子里,是由宫中顶好的画师用昂贵的绢帛作的画。
画上所勾勒处,皆是用心至极,栩栩如生。
这是祂们第一件交换的信物。
罗背着光,汉站在他面前,异域人宽阔的身躯遮住了刺目的日光。
祂看着那幅画,不合时宜的红了脸。
汉笑祂太激动,让祂赶快赶路,却又在队伍走到城门之时,似是不舍的说:
“行路难,祝君平安”
……
公元一百六十六年,时光徐徐走过六十六载岁月。
大汉的南海郡港口,海风裹挟着热带树木的浓郁气息与奇异香料的味道。
汉桓帝在位,延熹九年。
一队自称奥古斯都安敦使者的商队,走上和六十六年前的罗马使团一样的道路,进入了洛阳。
将象牙,犀角等礼物献给了恒帝。
然而,精明的汉朝官员却起了疑心。
这些礼物虽好,却太过“普通”,不似当年蒙奇兜勒使团带来的奇巧琉璃那般独特。
汉桓帝疑其身份,未建正式外交。
只在史书中记录: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犀角、玳瑁。
这次的外交也为后世之人留下了争议。
关于这部分外交的罗马史料缺失,部分学者质疑使团官方性,怀疑只是商队冒充。
但中国正史却有三次记载。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始终蒙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
而真相也只有雾里的人才知晓。
公元一百六十六年,罗确实见到了汉,在宫外的湖心小亭里。
六十六年过去,两人再不同从前,也不似往日明朗。
一切,都好像指向一个命定的结局。
“赛里斯,都城里的瘟疫……”
罗断断续续的说着,想要解释
“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汝愿来”
汉有些虚弱,祂平静了许多:
“吾与汝,已有六十六年未见了”
“汝怎记得这样清楚,难不成,汝一直在挂念着余?”
罗又厚着脸皮开玩笑,但这玩笑偏偏也真的管用:
“呵,油嘴滑舌”
汉从未对这样的玩笑生过气,虽然冷着声音,但也只是无可奈何的笑着。
“大秦……”
“嗯”
罗下意识的回答了,而汉却垂下了眼,祂似乎,一直都想问出那个问题:
“人会改变,意识体也是,朝代的更替,意识体本身也会改变,名字会改变,本质会改变,记忆,也会改变”
“到那个时候,吾还是吾吗?吾,还会记得汝吗?”
祂没想去看罗的神情,抬起头,望向那片悬在大汉头顶的天空。
“没关系,让余来记得汝就好了,如果汝忘了余,那么余就让汝就再余认识一次”
汉回过头,祂本以为罗是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向祂开玩笑,但罗的脸上确实汉没见过的认真。
“你不害怕死亡吗?”
“余这样强大,怎会怕?”
汉愣了愣,最终只是摇摇头:
“汝要离开吗?”
“嗯”
“会再见面吗?”
“会的”
不会了,汉心想,不会再见面了。
公元二百二十年,东汉灭亡,在华夏这一片土地上,即将陷入乱世。
而罗也还在期待着与所念之人相见,只是,他们两个,早在祂无所察觉的这一年,就不可能再见了。
而信息的闭塞,也就意味着,罗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了。
公元三百九十五年,罗马分裂。
而那副见证了祂们故事的画,留在了西罗的手里。
公元四百一十年八月二十四日,西哥特国王率军攻破罗马城,大火持续三天三夜。
这场如同天灾降临般的浩劫,使那幅画遗失了它的左半面,烧毁了画上罗的面容。
也标志着西罗马帝国衰亡的转折点。
经历过大火之后,西罗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一年汉要问自己那个问题。
汉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消亡,和现在的祂一样。
祂明白,自己接近了那个残忍的真相。
祂将手中最珍贵之物——那幅画像,遣人送往东方,他盼望着,汉能收到画像。
但画像没有回到东方,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知道在后续的百年里,它究竟流落到了哪里。
它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而是在回到家乡的遥远路途中,遗失了。
公元476年,日耳曼将领废黜西罗马帝国末代皇帝,西罗马灭亡。
公元1453年,东罗马灭亡
此后,除了那幅不知去向的画以外,罗汉之间的故事,伴着两人的各自消亡,也随风散去了。
……
“因为这幅画可能牵扯上罗马帝国与汉朝,无数中外著名修复家都曾想复原这幅作品,但怎样都达不到好的效果,反而使画都变得千疮百孔”
瓷猛然回过神来,身旁的小伙依然还在讲述着。
“总之这幅画真的很可惜,本身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但偏偏就是被烧掉了一半”
小伙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幅画,你们卖吗?”
瓷轻声问道。
小伙顿时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竟然想买这幅残缺的画。
“啊……这个得问问我祖父,这个得经过他的同意。”
小伙拿着那幅画,奔向店里,店中也传来交谈的声音。
不一会,他又便走了出来,一并将一只红木盒子递给了瓷:
“给您,我祖父说这幅画就送给您了,并且这个是我祖父拍下这幅画时用来装画的盒子,和这幅画是同一年代的,您也一并拿走吧”
瓷看着手中的盒子,也只是叹了叹气。
瓷走后,小伙又重新回到店里,躺椅上,躺着一位发丝花白的老人。
小伙坐在他身边,问道:
“祖父,你为什么要把那幅画送给他呢?”
那老人看了眼自己的孙儿,又重新闭上眼,慢吞吞的开口。
“缘分未尽啊,送给他,也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老人又睁开眼,看向窗外,那天空从未变换过,而脚下的大地上站着的人,却不知道换了几轮。
兜兜转转数千载,却道是一曲岁月无常。
也不知这世间无数的相遇,是否也同罗汉两人一般,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波涛里,成为一个不为人知,又精彩绝伦的神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