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就敬谢不敏了!

拜托!我就敬谢不敏了! (这是笔者今年三月份的作品,高考缘故现发)

 

warnings:内含笔者的大量臆想或将occ严重。慎入慎入慎入。意识流文章,不胜细究,时间线混乱,借用无机杀手设定以及 老师的部分梗—— 

 

summary:美利坚亟待向他的机器人助手求证些什么——他相信大数据算法不会出错。

 

1. 

 

 转生到异世界的概率为多少?总不会是“零”的。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一切的思想活动都是人类的实践经由颇为活跃的人脑将客观事物转化而来······或者换个说法:身死之后意识长存的概率为多少?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绝不为“零”。 

 

 上帝在创造地球时出于玩心,但创造人类时出于纯粹的好奇,就像妈妈告诉你,不要在意面里放太多番茄酱,而你挥手担保自己将绝对吃净。可能耶稣也是顽绔子弟,面对置物架上即将过期的“devil”魔药瓶,他掷了三磅砣的量还反咬我们这些被强产下的弃婴,义正严辞:你怎么不点一份超大份的这个? 

 

 所以,在此忠告:最好别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再怎么童心未泯都不行!让你的孩子早些认清他们没有丁克铃,固然也就没有彼得·潘率领一队人马从窗户飞进飞出,在城市的夜空留下金粉的足迹。 

 

 拿我举例,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美citizen,只是在一个阳光都恶心得泛白的午后因为身为“造物主最失败之作没有之一”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贪念,在纽约时代广场闯了0.2秒的红灯结果就被迎面而来的两车劈身碾碎——一辆是路虎,另一辆是劳斯莱斯,阖上眼前的最后一刹,我想:太好了,一定要狠狠地敲诈一笔! 

 

生命,容我礼貌地拒绝一下。 

 

2. 

 

 我是一个在哥谭镇被随机路杀而死的三代美籍亚裔。我的意识被OpenAI公司转录到他们最新研制的“freestyle drone”里,用以支撑其自主意识的生成与高精度、高自由度、人工式对话系统的衍生,但科研人员显然疏忽了实验计算——可能他当时在吃熊猫特快的左宗棠鸡外卖——他们漏估了原主的记忆或将对“freestyle drone”产生不可弥补的影响,类似但不限于——产生感情。 

 

作为世界现今独一无二的机器人工智能,我便理所当然地被送到White House里使高层人物娱乐身心。 

 

 但自从被美利坚先生——伟大的合众国意识体——选作助手,这一决定属实超出我的思维范畴,毕竟“国灵”这个概念的存在。在我亲目获悉之前都只是个无从得实的抽象名词。我相信这只是因为我的信息库自出厂后几周以来从未更新过所导致的信息纰漏。人工智能互联网时代瞬息万变,全球八十亿人口有一半都在 Internet surfing,小蓝鸟上搜索“国家意识体&国灵”手指向上一拉一放,短短几秒钟便可更新上百条相关视频······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于是我默默将大数据存库升级到了 Pro.20.Lastest Version。 

 

3. 

 

 “ Miss.Robot,”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还在咀嚼着什么新词汇。尽管成为助手的时间只有三天,但我想我已经算足够摸清美利坚先生的门路,美利坚先生接下来又会摆出什么刁钻问题来取乐面对众多不确定性头部显示屏只会展现黑底红字发人警醒的“Errors”的可怜人工智能呢? 

 

后台小道消息,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我的中枢散热机板已经烫得可以煎蛋。 

 

“Miss.Robot”他又说了一遍,而我的脑部神经也隐隐作痛,“机器人该怎样繁衍后代?” 

 

 “根据目前人类社会的科技发展水平,做到它,属于小概率事件。但据我推测,几十年之后,机器人可分为父代与母代两系,并分别从中抽取一段父母代特有编码导入某种先进生育程序产出Baby drones(宝宝机)。” 

 

 美利坚先生听到我的回答,沉下头去盯着空白得没有一张A4纸的办公桌,竟然出奇得安静。

 

“……Sir.”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动作。

 

约莫十来分钟之后,他才昂起头来直勾勾盯着我空荡荡的待机荧屏。

 

他抬脚蹬着红心木桌,本人也被转椅连带着撤离了两三米,美利坚格外潇洒地翘着二郎腿,调笑着又面向我:

 

“So,Miss.Robot,机器人也会相爱吗?”你也会产生感情吗——freestyle一代机?

 

倘若地球迎来极端的热浪与寒冬,将半数亦或更多的你们变为哀嚎的尸骨,那么我们这些无机的种族将用机油浇注的纳米材料机身接管你们所有的,引以为傲,延续上千年的文明。

 

你们想必也没有任何怨言,只因你们信奉 Charles·Darwen,适者生存。

 

“那您呢先生,意识体之间也会产生诸如爱情这类低质的感情吗?”

 

 他有些震惊地盯着我,讶然我会举一反三质问他。

 

“嗯,要知道,机器人小姐。你有时总会让我感叹第四次科技革命进步神速。你的自主意识生成的未免太过全面让我常怀疑你仍保有生而为人的记忆……难得我开心,有兴致与你探讨刚刚的话题,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听好了,助手小姐,”他从椅子上跳起,几步踱到我面前。阴冷的深蓝海水贴着我的荧屏涌进控制中枢,精神上的威压是脱离肉体也逃不掉的窒息。“温情是最劣等的浪漫,灯塔如我恰巧不贪恋这般羸弱。惟有滔天的恨意才能得到永久的铭记。”那便如此,更加长长久久地恨我吧——

 

俄罗斯向他出据友好证明,在世界媒体面前露出双方得体的微笑,嘴角与摆在胸前致意的右手是无可挑剔的黄金比。

 

无关爱恨,政治就是这样的游戏,因时局的改变而随时准备倒戈。放下积攒数年的摩擦与矛盾,在这一刻只为利益而活,一如他们在矿产开发协议上信誓旦旦签署的己方姓名与按下的鲜红指印。

 

4.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Boss,美利坚合众国先生,似乎很满意我,带着我出席各种重要场合。 

 

 他飞扬的金发恣意着翘在脑后,因为他一向受不了发胶的刺鼻气味——与美利坚先生信任多年的私人保姆交涉时,她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边,sir当年独立的原因极可能是忍受不了英吉利先生每天发胶油亮的大背头……我面上不显,将其归到了《独立的真实原因》一栏—— 

 

 华尔街众财政大亨亲热地同他攀谈,军事步枪协会大鳄勾搂他的双肩,全球著名人物齐聚在GPS都无迹可循的萝莉岛上犯下的每一桩罪行都足以让国际社会掀起狂澜。他人或憎恶或渴望,人类总是这样,一边将神托举向天地王座合十祈盼,一边又筹谋弑神的计划舔舐刀尖。 

 

 试想想看,普通民众付不起日益高昂的天然气账单,用微薄日薪购买合法化的大麻,于身无分文之际捡拾学校附近的烟嘴与注射器,我们的后代也许早已沾染上这类成瘾药物,可真是完蛋,彻头彻尾的完蛋。《十条诫令》的威力竟先在本国体现,尼克松立下的flag可怎么偿还?好在不止我们美国人民受难,去献他个几百克血就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政府补贴。物也贱,价也廉,卖给同源的缺德昂撒人。他势必会发现血浆是冰毒、大麻以及艾滋的混合物。但不管怎样他也不会戳穿。这批血浆自出产于亚美利加时既无日期又无标号也无安全保障标签的三无“僵尸血”就注定了它跨越半个地球也要祸害他人健康的使命。英吉利会说什么?根据我对美利坚先生的记忆分析,英吉利会皱起眉头,祖母绿的宝石眼睛彰示着皇室正统,然后张了张嘴,一言不发——哈,bingo,也只是一言不发。英吉利也预料到全球血浆最低价兼全球血浆最大出口国成吨出售,劣质包装,能获得什么好质量?随后心安理得地分配给受病群体,那又怎样,是死是活皆与他无关了—— 

 

人民生活困苦,萝莉岛上肉欲承欢。 

 

 美利坚向我曾咒骂那个将上岛名单公之于众的死妈背叛者未竟太自不量力,他知道他动的是多少人的蛋糕?千千万万条罪恶产业链在这里交汇成暗流涌动的河,河水载着你的木舟浮浮沉沉,像股市行情般大起大落阴晴不定。 

 

 黑幕降下,河水翻腾,枯白的手骨从底部升起,擎着木舟驶向世上最奥秘的真理。幼童红嫩的庭口吞吃各色xx,生下孩子。若是万幸,于是后代也沦为娼妓;若是不幸,那便融为橙色脊髓液,化为长生不老剂。霍金借以愈疾治病,好莱坞女星借以永葆美丽,女皇借以延续生命,凭一己之力证明资本像繁衍的寄生虫,永远不会耗尽—— 

 

 瞧吧,做机器人也有做机器人的安逸与快乐,就比如你就丝毫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褪去血肉,敲碎骨脊,吸食髓液。他们甚至还会恶趣味地咨询你“最易受yun的姿势之一”。 

 

5. 

 

Boss的心思很难去猜。就像老祖母的烤面包机,永远不知道弹出的下一片是否焦糊。 

 

 美利坚躺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还不停发出恼人的大笑。指尖触到视频下方的箭头状图标,闪出欲分享好友的弹窗后,凝滞几秒,又反手黑掉了屏。 

 

 “Sir,检测到您的心率于刚才达到惊人的180。结合您的一系列动作,我的结论是您遇到了感情纠纷。”是冰冷又生硬的女音。我看到美利坚拿手机的手顿住了,又借着沙发的抱枕仰过头来颠倒地望向我。 

 

“呃···也许呢?你也清楚加拿大最近很不把我这个兄弟放在眼里。”他撇了撇嘴,又打开了手机。 

 

 “先生,据统计这已经是你一周以来第1753次亮起屏幕。您有心事,但不是加拿大。数据显示您与他的上一次聊天是去年12月份的“圣诞快乐”。而分析您好友弹窗中,属于“最近”与“纠葛”的只有与您多次不欢而散的——” 

 

 “ Fxxk your mother? damn it, cuntboy的大口径——b事真多······”这是美利坚先生自创的歇后语。墨镜被他挑起,底下的眸弯出了笑咪咪的错觉。 

 

 我本想去附和着大笑,可才发现自己的信息库里并未下载相关数据。于是我只是缄默地捡起美利坚先生遗留在拼花木地板上的西服高定。 

 

美利坚神态自若地点开steam玩上了游戏,平常地像是什么都从未发生,他的一颦一笑也依旧帅气。 

 

黄昏的乌鸦惊飞,掠过远处的教堂与枯枝。他扔掉了赛博尼古丁起身靠近落地窗。 

 

 “总有天,你会听到沉郁钟声。”他说,残缺的光破碎地将他拢成一团,我发觉他眉眼间竟有丝痛苦的渴求,“我们互相糊弄,乐在骗里纵情,我爱人发誓满怀忠贞——可他的眼睛一点儿也不像太阳,我却愿与他的爱同葬荒坟。” 

 

 我静默地品味他逆光的背影,不禁恶劣地回想仿佛许久之前美利坚对我,对他曾妄下的断言——温情是最劣等的浪漫,惟有滔天的恨意才能得到永久的铭记——“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这话若说错,就当我从未写诗,世人也从未爱过。”Sir,已为您订了今天晚上直飞北京的机票,明后两天的行程也会为您全部推掉。” 

 

 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像是要窥破律动的集成电路,扒开由完美求解器渐生成的血肉组织,美利坚会知道他的机器人助手,可靠的智能算法,从创造初始就留存了可笑的感知鉴定。 

 

 感性漏洞的bug太大,如若在这之前被他发现这个秘密,他会毫不犹豫将我销毁。但显然现在的他不会,因为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6. 

 

从城市上空望向地面只能看到密集成一片的暖橙色光海,机翼闪着红灯,很快便滑行到地面。 

 

 美利坚先生是以私人身份访问,所以没想惊动大使馆。他只是想……想来看他一眼,想吃北京街头的葱油面,想触摸万里长城的古墙砖。 

 

 我看见美利坚拨通了一则号码,几十秒后又挂断了电话。他大概是摇人去了,我想。果不其然,明晃的车灯撕扯下黑暗,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为了不引人耳目,美利坚先生纡尊降贵地把我抱到了后座……有是令人震惊,或者说美利坚先生居然肯乘坐出租车甚至有了电话号码。这件事本身就很震惊。 

 

 “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我用机械眼瞳的余光瞥见美利坚在温和地笑着对司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着话。 

 

 “瞎,前两年把机车卖了,给女儿攒学费,现在上个学可不容易啊,工作也难找……老板您咋个今儿这么个点儿了才着家嘞,这玩愣儿家里妻儿不得担心到后半宿噻。”司机热情地搭着话。我突然想起国务卿替我补充美利坚先生的爱好时曾提了一嘴。Boss在许久之前也是个机车发烧友…… 

 

美利坚先生笑吟吟地答应:“是,是。但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回来,我猜他会埋怨我扰他清梦。” 

 

“诶——老板,她是爱你嘀,你去抱抱她,抱抱她就好了——” 

 

汽车拐到一处胡同停了下来。美利坚多付了他几百块小费。 

 

 临走前,司机摇下车窗指着美利坚怀里的我:“老板,这是家政机器人噻?俺也想给俺媳妇整一个······”我们目送尾灯消失于夜场,美利坚把我放了下来。 

 

“Sir,我认为需要重新对您进行检索。您和数据库里的那些信息匹对不上。” 

 

 “······他是08年送我到鸟巢时认识的。他当时扎着满头脏辫,打着舌钉,载我的机车也酷炫拉风的紧。”国的一生很长,长到可以忘却太多东西。美利坚也是,他失去的热血已经在司机身上找补不回了,为生活而典当了梦想。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2008年的奥运会开幕式点亮了整个北京城,几乎每条路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美利坚是倒数第二个收到邀请的——最后一个是日本,顺带一提——他焦急地等了一周的时间,直到考瑞亚也收到邀请时,他才冷下心来。美利坚决定以后不会给拆那任何好脸色看,他正这样想着却神奇地接听到秘书处转交的“红色电话(紧急电话)” 

 

“Hello?This is America speaking.” 

 

 美利坚贴着听筒,对方在重重的喘息。他心情糟糕到极点,更没心思去继续这恶作剧般的电话。但他显然忘记了“紧急电话”不可能出现恶作剧,而这串号码唯一一次非官方外漏还是在和某人的密月期——一个牛奶巧克力味的圣诞节,美利坚把号码条藏在了一大碗他自己学做的“Luck  Dumplings(幸运福饺)”里——美利坚按住突跳的眉头,尽力耐心,“Hello?This is……” 

 

“美利坚?”是瓷? 

 

瓷捂着胸口,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衣襟。他还在大口喘气,厚重的呼吸黏在美利坚的耳膜,鼓动神经。 

 

 “你怎么没来?我刚才安置客人迟迟不见你于是满会场找你,而且你的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你——等等,你不会是没收到邀请函?”美利坚听见电话那头鼠标清脆的“咔哒”声,以及拆那小声骂了一句。“抱歉,北京这几天的人太多了,网络实在没法像你家那么发达,我才知道我的邮件现在还在发送——” 

 

 不待瓷说完,美利坚就直奔机场买了眼下最快的航班,并借身份之殊几度催机。结果就是好端端的客机变成了一人专机,好端端的机长变成了歼击机长,好端端的悠闲十小时变成了亡命六小时。他满脑子都是瓷的那句“迟迟不见你,满会场找你”,美利坚早就把该死的除了口嗨空无一用的flag抛在九霄之外,因为实际上不管今天有没有那通通话,他仍会选择原谅瓷,如果可以,他还想咬瓷的耳尖哄骗纯情的拆那,自己根本没想他,把直男骗进去杀。 

 

 可惜,美利坚差点打不到车赶去现场。还是多亏了摩托改装车青年的友善搭载才将将踩尾到达——此时离开幕式倒计时还有十秒钟。 

 

“十——” 

 

美利坚一眼就看到了面向会场中央,手拄栏杆的瓷。 

 

“九——八——七——六——” 

 

会场里嘁嘁喳喳,美利坚快步绕到他身后。 

 

“五——” 

 

美利坚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将精致的小物什取了出来。 

 

“四——三——二——”

 

美利坚靠近了他,将长链缠绕绕,又只手握住,悬于瓷的前脸。瓷终于有所察觉,想回头看。美利坚用另一只手捏住瓷的下巴掰正,随后,张开—— 

 

“——北京奥运会开幕仪式到此结束!”“Boom!Dreams come true~(梦想成真)” 

 

 烟花齐上,白金的飞花似飘带的星河,瓷乌黑透亮的瞳仁里,倒映着一条银链牵着一整颗镂于澄黄球体中若隐若现的蓝绿色猫眼。那是美利坚提前半年就找人打造,却因贸易战夭折于手中,没能送出的三十周年纪念—— 

 

7. 

 

北京的每个胡同都像迷宫般复杂,苏联人有幸走进去过,结果却在四条八岔的小道里迷了路。 

 

 政府为了保留原有古貌,两侧的过道都没有人工照明。这两天正值三月份的新月,根本瞧不见赫拉的月亮,少有的几颗在高楼大厦遮挡之余也谢天谢地肉眼可见的星星,像是脱离了族群、散着沮丧又惨淡的光。 

 

但美利坚先生健步如飞,拉着我驾轻就熟地拐过一个又一个巷角。 

 

为什么国灵会住在这么偏僻、与常人无异的地方?我心中腹诽。 

 

 “说实在话,sir,我以为瓷先生会住在故宫、白宫、克里姆林宫、爱丽舍宫、白金汉宫……其他国家意识体都会如此。我便认为这即理所当然。 

 

 “嗯,我也想不通。起初我还归结为意识形态差别,可又一想,该死的——不,已死的苏联鬼不也倨傲地搬进了克里姆林吗?真怪——”他向我说的很急还不忘扯着我伸缩自如的手臂,连接视觉的电板开启了录制模式来定时上传到数据中心。 

 

待拐过最后一处巷角后,又摸黑走了一段路,这才在一处门前立定。 

 

 我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会知道瓷的住址以及熟练得怎么像走过几十遍一样。可就连这点儿好奇也被消磨殆尽。勃诺登知道小布什做了什么。十二形棱镜折射因特网蓝光于是翻身化作格查尔,将孕育着哀思的桃心花木,厚植七大洲的土壤……美利坚也不单一次幻想踏足这条幽深的街巷,触抚斑驳的红墙,爱怜砖缝里阴湿的苔藏…… 

 

8. 

 

就这样,他站在门前呆带着,吩咐由我去替他按响门铃。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想。 

 

 大抵过了半分钟,屋里才发出寒意碎碎的声响,我瞄见美利坚的身形僵住了,健康系统的提示弹窗显示他的心率达到了220,兔子对鹰的威力如此之大。我属实没能料想。 

 

 大门“咔”地打开,柔和如水的光从瓷身后的四合院倾泻而出。我瞥见瓷的办公桌上一盏节能台灯正亮着,照着摊开的一叠文件,如Boss所言,瓷一定会熬夜批公文。 

 

 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显然让拆那满脸茫然,视线在我与美利坚身上跳来跳去,端详几分钟后,算是让步般欠身示意我们进屋以免着凉。 

 

心率250,数字跃动,与康康舞曲同频并实时更新。 

 

9. 

 

“你们这是……?” 

 

 瓷端来一杯热牛奶摆在美利坚面前,仿佛是意识到身旁无机生物的视线太过直白,于是转过头那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形悻然含笑对我,“抱歉,您的身体构造太过特殊,我不好替您自作主张什么。” 

 

 机器人没有心,可那一瞬我居然完全代入了美利坚。如果我这时仍作为一个鲜活的人存在,我也会为了这样明艳的灵魂搏一缕春光甘愿溺死太平洋。 

 

 我认为是时候创建一个<拆那>公开文件夹。以方便Boss深夜单相思或安抚受伤猎豹的一百种方法。日浏览量大概会一天一次或两次,计算机飞速运转推演可行性,美利坚会沉湎其中整日臆想,而其余的信息负责人和秘书小姐则会使用更为高端隐密的无痕浏览,即使偶或粗心大意也可以请求我删除记录息事宁人,毕竟他们不会承认自己可能迷恋上了国家公敌—— 

 

 “瓷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我是OpenAI公司最新研发的‘freestyle drone’一代机,目前工作为采集美利坚先生的数据并充实资料库,负责美利坚先生的工作与日常起居。”这几天总结下来,发现自己居然真成了家政保姆。 

 

 瓷睁大了眼睛,转念又笑起来,“美利坚,你把这么高级的无人机送到我面前来是生怕我造不出来吗?”当真是某科学的超电磁炮。”话说有我家Deepseek好用吗?” 

 

“……不,我想——”美利坚咬住下唇,把桌上的热牛奶一饮而尽。 

 

把人弄得云里雾里的,我心中大喊,坦明心意吧,哪怕承认你对他爱恨交织也好! 

 

 尴尬的气氛连空气都宁静,美利坚是上帝最偏宠的孩子,拥有、自由、爱戴想来就来,可挥去了这些他又任性、狂妄、奢靡成性……以及最有实感的胃病。 

 

比健康系统更先察觉的是瓷,我注意到瓷一直在看着美利坚额上沁出的冷汗。 

 

 “来之前没吃饭?”瓷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漫不经心似乎不在意美利坚是死是活。瓷把更多表情留给了我,“你不是照看他的生活起居吗?”瓷甚至把“您”改为了“你”,责备的语气令我伤心,话虽如此,但他毕竟是Boss。出厂程序第二条戒律:不得违抗主人命令。拆那叹了口气,起身打开厨房灶。中国人身上有功夫,手上有厨艺,不超三分钟做了锅清汤挂面。瓷手脚麻利盛了两碗,招呼我扶美利坚吃饭。美利坚手软到拿不起餐具,遗憾的是,他的机器助手也掌握技能有限。瓷只好亲自喂他,细软的面条滑进他的嘴里,舒展了空空如也的胃袋。 

 

 我坐在一旁待机充电,极度耗能的一天里,这也是任劳任怨的人工智能的第一顿饭。我清楚地听见瓷在数落美利坚,诸如快餐爱好者的垃圾地沟油一天、厌恶健身的天赋型腹肌选手以及我最喜欢的一个——暴殄天物机器人还原牛马生活。真是屈才,要不你送我,我帮你改改,瓷说。

 

10. 

 

之后的事情我不得而知,因为瓷把吃饱喝足的美利坚踉踉跄跄扶进了屋里。 

 

客厅的灯光暗下来,我知道身为美利坚合众国的人工智能机器助手虽然辛苦但充实的一天结束了。 

 

11. 

 

 在这件事情过后,我又在美利坚先生的身边服侍了很久。久到我的续航能力越来越差,久到我的剧烈动作会带起体内零件的滋啦作响,久到母公司已经接二连三地送给白宫他们的五代机产品。 

 

 我生为人类的记忆已经成了黑白老电影的泛黄胶卷,CD播放器的每一次倒带都僵停在路虎与劳斯莱斯碰撞与我倒地的一刹。 

 

 原来机器人也有退休这一类的说法。我设想了我从白宫离开后的结局,老旧的金属板不复光彩,街上的三代机与四代机会用冷漠的眼神将我驱赶,直到我躺在报废机器人处理站——迎接全球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感性掌控大于数据算法的······无机人类的死亡。 

 

 “Miss .Robot,你是个意识寄居于那堆钢铁中的人类——”当我把辞职信呈递到美利坚依旧干净得没有一张A4纸的公文桌上时,我玩世不恭的Boss倚着转椅捏起信纸的一角丢进了垃圾桶。“按理说,我早就应该炒了你然后再请你成为垃圾处理场的一部分……”我静默着盯着那双薄唇一开一合,吐露出的刀子毫不掩饰剜向我的神经。别再说下去了,求您——我的大脑中浮现出这样一段话,可我却难以像先前完成指令般泰然自若地说出来。真是可笑,显示屏竟有些酸涩感,是眼泪吗?我抬手去摸,只发现粘糊满手的机油。哦,原来是荧屏年久失修。“是的,先生,您早该替换一个更年轻更聪颖的助手了。”美利坚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我明白这是他真正不爽的样子。“但我恳请您给我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美利坚默许地背过身去,阳光点吻着他天生璀璨的金发,过去的虚影与现实重叠—— 

 

 “我愿与你的爱同葬荒坟。我活了两辈子,第一世横死街头劳苦一生,第二世有幸被您提拔养尊处优。我站在您的肩头眺望了太多虚假的幻梦。萝莉岛就是您给我上的第一堂课:这个世界没有丁克铃,也就固然没有彼得·潘率领一队人马从窗户飞进飞出探索仙子的秘境。我见证人间疾苦、品味尘世冷暖,肢体不时会顿痛,而我将手掌覆于左胸,却不再有熟悉有力的心跳,于脑中复盘也才发现是后台在处理所有事务,接着便连那点儿悲悯也消散如云烟。每每这时,我便深知早该阔别人类的思维模式去习惯电离子充饥的同一化标准答案。” 

 

 “您当然可以将我不负责任地销毁,或许我又能侥幸在终端存档库中存活下来,我的关机等同于人类的死亡。人类将一串串符号编成文字写成诗融进程序,渴望换得一次血肉与齿轮共振——但我们的体感依旧为零,就好比我已经完全忘却与您共度几轮四季时替。而我等却能在你们编织的亿万次代码中纵览宇宙星图,体验亿万次重生与春天。” 

 

“——我比同类,更懂人心——” 

 

美利坚无言,但能从他上扬的尾调中得晓他心情很好。 

 

 我当然也知晓他并非真的想无情地舍弃我,即使是高傲自视如美利坚也不行,任谁都会有内心柔软的一面,只不过他单是不想承认总有些天降之物打破他的进化论法则:之前是瓷,这次是我,那么下一次又会是谁将幸运无比地成为他的又一软肋呢? 

 

大概率不会有下一个,凭美利坚的性子,他将把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未来全权扼杀在摇篮里。 

 

 “啊——真是烦,偏偏你还这么有用——”美利坚拖着调子,懒洋洋地缩到会客室的皮革沙发上,“那就没办法了,含泪告诉国务卿这个坏消息吧~”他支起下巴,另一只手点亮手机后在荧屏上敲敲打打,一分钟后,我的耳部扩音器有来信提示音响起。 

 

 “Miss.Robot——哦,老天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们和中国有个合作,瓷希望能让你代劳跑一趟,交流内容是‘关于旧型号机器人是否会仿生人类产生莫名情愫’诸如此类——”我心下有些惊慌,急忙点开控制面板那条未读邮件去确认。恶劣的美利坚看得见我已经可视化的恐惧,却仍摆一副调笑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补充那只是基于简单日常观察的行为记录。唯一不同就是我的上司变成了瓷先生,从这点就可以昭示我之后的协助工作将轻松不少。 

 

 “至于合作期限——”我的心不由得一紧,目光顺着眼前虚空中悬浮的蓝色面板移至最后一行,我下意识跟读出来,“无上限。” 

 

 美利坚从沙发上起身,踏到会客室的门前,我唤了声他,他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滞,转头冲我笑起来,明晃晃的、烈如阳的迷人笑容。他完全没给我问询的机会,自顾自发起他对我下的最后一条指令。“好好协助瓷吧,三代华裔美citizen,你的尸骨我派人去寻了,早就被火化了,可能骨灰被撒向大海亦或是农业种植也说不定呢,我可不想让FBI去粪池里刨你,我不会接受的——不过这样也很好,用中国的古话说,这也算‘魂归故里’了不是吗?”美利坚压下把手,刚走几步又退回来,扒着红木门框,指着自己的脸冲我来回笔划——你这里,显示屏还是托瓷找人给你换一个——这时我才想起老旧的显示屏又渗出机油了······ 

 

12. 

 

再次碰见原上司竟不是生意场,而是现老板的四合院。 

 

他美名其曰来看看我在这里的适应情况,不过三句不离拆那罢了。 

 

心胸宽广的机器人会祝贺美利坚终于肯顺从本心,而不是以幼稚的贸易战或可笑的单边关税,来吸引对方注意。 

 

瓷数次向我抱怨美利坚骚扰他的频率呈幂函数增加,我默默盯着面板上的红点定位,于心中叹息: 

 

有什么办法呢,美利坚已经坐在他的另一架可以横跨太平洋的“707专机”上了—— 

 

13. 

 

瓷除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猫眼石项链和一个忠心耿耿的优秀助手之外,对其他——大抵只能敬谢不敏了。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