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七重镜像

 

气象站的金属屋顶在暴雨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瓷站在窗前，凝视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右半身已经大部分结晶化，蓝光在皮肤下脉动，像有生命般一明一暗。距离意预言的月蚀高峰只剩四小时，而法正在梧桐苑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再来一次模拟。”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客少年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着梧桐苑的3D模型，”如果第七能力真的是镜像反射，理论上你可以同时复制六个能力。”

 

美瘫坐在角落，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理论，理论，全是理论。我们根本不知道小七能坚持多久。”

 

“足够久。”瓷转身，结晶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只要能把法救出来。”

 

英靠在墙边，额头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即使成功反射能力，我们还需要精确的时间控制。月蚀高峰只有七分钟窗口期。”

 

“意的预言很明确。”朝鲜检查着武器，”23:17，钟声响起时。”

 

“钟声？”南斯拉夫皱眉，”梧桐苑没有钟楼。”

 

一直沉默的意突然抬头，他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奇异的银灰色：”不是物理的钟…是七个初始能力共振时产生的声波频率…华称之为’自由钟声’…”

 

塞浦路斯虚弱地咳嗽几声：”孩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反射七种能力…从未有人尝试过…”

 

“没有选择。”瓷看向自己的右手，”法正在替我们所有人受苦。”

 

就在这时，瓷的结晶右手突然爆发强烈蓝光，剧痛如电流般窜上手臂。他跪倒在地，眼前浮现出法的幻象——法被固定在月蚀装置中央，七根管线插入他的脊椎。俄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某种发光的装置。

 

“说出去世前把研究资料藏在哪里了？”俄的声音在幻象中回荡，”那些抑制剂的配方在哪？”

 

法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睛因痛苦而充血，却依然坚定：”已经…给了…该给的人…”

 

俄按下装置按钮，法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幻象突然切换——瓷看到七个巨大的塔楼分布在世界各地，塔顶发射出红色光束，在空中交织成网。地面上的人们抱头尖叫，有的开始攻击同伴，有的像行尸走肉般呆立…

 

“瓷！”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瓷大口喘气，冷汗浸透后背：”法…法在向我们传递信息…月蚀装置不只是控制异能者…它要影响全人类…”

 

“全球范围的精神控制？”韩迅速敲击键盘，”理论上如果七个设施同步发射特定频率…”

 

塞突然站起来，金属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我们必须现在行动。”

 

“按原计划，我们还需要三小时准备。”朝鲜反对道。

 

“法等不了那么久。”塞的声音低沉而坚决，”你们不了解俄的手段…他会一直加大刺激强度，直到法的意识崩溃。”

 

瓷注意到塞的右手——缺失的无名指处有一圈奇怪的疤痕，形状像被某种能量灼烧过。

 

“你和法…不只是看守和囚犯的关系，对吗？”瓷轻声问。

 

塞的琥珀色眼睛闪过一丝痛苦：”我是法的第一个实验体。二十年前，他尝试将已故妹妹的记忆移植到我脑中。”他举起残缺的右手，”手术失败，我的大脑开始排斥外来记忆。是法强行将排斥反应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承受了本应属于我的痛苦。”

 

气象站内一片寂静，只有雨声敲打屋顶。

 

“所以那些记忆碎片…”瓷突然明白，”法体内不只有自己的记忆，还有别人的？”

 

塞点头：”多年来，他不断为其他实验体承担痛苦。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精神能力如此强大，身体却越来越虚弱。”

 

美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苦涩：”真他妈讽刺。我们一直以为法是冷血科学家，结果他才是牺牲最多的那个。”

 

“我们都有盲点。”英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美，而是走到塞面前，”告诉我怎么救他。”

 

塞看向瓷：”法通过精神连接向你传递信息，说明你们之间的纽带比想象中更强。或许…你可以反向连接，给他送去力量。”

 

“怎么做？”

 

“情感锚点。”塞说，”找到法最珍视的记忆，用它作为桥梁。”

 

瓷闭上眼睛，回想与法所有的互动——钢琴声中的摩斯密码，黑暗中的精神世界，白桦林里的对话…突然，他想起法曾说过的一句话：”你母亲救过我。”

 

“华…”瓷睁开眼，”法是因华才保护我的。华就是那个锚点。”

 

意突然拿起画笔，在纸上飞速勾勒。几笔之后，华的肖像浮现，背景是那棵老梧桐树。他将画递给瓷：”镜像…需要媒介…”

 

瓷接过画，结晶右手触碰画面的瞬间，蓝光流转。画像中华的眼睛似乎眨了眨，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太诡异了。”美搓了搓手臂，”我宁愿面对十个俄也不愿碰这玩意。”

 

“计划调整。”瓷站起身，蓝光从右手蔓延至右肩，”韩和朝鲜负责切断外部通讯；南斯拉夫和塞浦路斯干扰备用电源；美和英制造混乱；我潜入核心区救法。”

 

“然后呢？”英问，”即使救出法，月蚀装置还是会启动。”

 

“然后我们按原计划站位。”瓷看向窗外的月亮，已被吞噬三分之二，”七个位置，七种能力。我会反射你们所有人的力量。”

 

“风险？”朝鲜直截了当地问。

 

“两种可能。”瓷平静地说，”要么我们成功干扰装置，解放所有被控制的异能者；要么…”他举起结晶化的右手，”我的身体无法承受七重能力反射，碎成渣。”

 

美吹了声口哨：”乐观和悲观的结果差距有点大啊。”

 

“没时间讨论了。”韩合上电脑，”监控显示俄正在加速准备，月蚀装置预热程序已经启动。”

 

朝鲜分发武器和通讯设备：”记住，23:17准时行动。无论发生什么，不要错过窗口期。”

 

南斯拉夫给每人注射了一管蓝色液体：”短期增强剂，能提升能力强度30%，但效果只有一小时。”

 

轮到美和英时，两人罕见地没有争吵。美甚至帮英调整了注射位置，动作意外地轻柔。

 

“记得我们第一次搭档测试吗？”美突然问，”七年前的那个雨天。”

 

英的绿眼睛闪过一丝波动：”你把我传送到了湖中央。”

 

“而你用闪电蒸发了整片湖水。”美咧嘴一笑，”加博士说那是他见过最完美的能力协同。”

 

“然后我们就被分开了。”英的声音低不可闻，”因为协同度太高…被认为’危险’…”

 

瓷这才明白两人的敌对从何而来——那是被强行分离的搭档之间扭曲的羁绊。

 

“这次别搞砸了，美国佬。”英最终说道，语气却少了往日的尖刻。

 

美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英国佬，我保证这次把你传到更糟的地方。”

 

准备就绪后，小组分头出发。瓷、美和英一组，目标是梧桐苑的地下通道；其他人则分别从不同方向制造干扰。

 

暴雨成了最好的掩护。三人沿着意画中的路线，找到那个隐蔽的7号通道——一个被杂草掩盖的维修井盖。井盖上的锁已经锈蚀，美轻轻一拧就开了。

 

“我打头阵。”美探头看了看漆黑的竖井，”希望下面没有老鼠。”

 

“我更担心抑制器。”英检查着手腕上的装置，韩临时改装它用来掩盖生命体征，”范围只有三米，别离我太远。”

 

瓷最后看了一眼月亮，血红色的光晕越来越浓。23:17正在逼近。

 

下降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维修通道直通梧桐苑的地下管网，韩的图纸精确标注了每一条岔路。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一个通风口，下方就是西区走廊。

 

“守卫比想象中少。”美透过栅栏观察，”大部分力量都被调到前门了。”

 

英皱眉：”太顺利了反而可疑。”

 

瓷的结晶右手突然刺痛，又一段幻象浮现——俄站在监控屏幕前冷笑，画面显示他正看着通风口处的三人。这是个陷阱！

 

“退后！”瓷猛地拉住两人，几乎同时，通风口喷射出无色气体。

 

美反应极快，一个空间跳跃带着三人退到拐角处。气体在通道中弥漫，接触到的金属表面立刻腐蚀起泡。

 

“神经毒气。”英脸色发白，”他们想活捉我们。”

 

通讯器突然传来韩的声音：”计划暴露！俄知道所有路线！有人在向他提供实时情报——”

 

通讯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

 

“内奸？”美眼神锐利地看向英。

 

“别犯蠢。”英冷笑，”如果是我们的人，俄早就包围这里了。”

 

瓷突然想起什么：”南斯拉夫的妹妹…她在梧桐苑被控制着…”

 

“电子定位能力。”美恍然大悟，”他们用她追踪我们的位置！”

 

“怎么办？放弃计划？”英问。

 

瓷摇头，举起结晶右手：”改变策略。既然他们知道我们在哪…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美咧嘴一笑：”我喜欢疯狂的计划。”

 

“英，制造最大范围的电磁脉冲；美，准备好连续跳跃；我…”瓷深吸一口气，”我要尝试主动连接法的意识。”

 

“那会疼死的。”美皱眉。

 

“不会比法现在承受的更痛。”瓷闭上眼睛，结晶右手按在太阳穴上。

 

主动建立精神连接比被动接收痛苦百倍。瓷感觉有千万根针扎进大脑，每一根都在搅动。黑暗中，他呼唤着法的名字，想象着华的画像，像在暴风雨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终于，一丝微弱的回应传来。法的意识如同一缕轻烟，随时可能消散：

 

“瓷…？”

 

“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了。”

 

“不…这是陷阱…月蚀装置…需要初始能力者的生命能量…俄想引诱你们全部进入范围…”

 

“七个位置计划还能用吗？”

 

短暂的沉默后，法的回应微弱但清晰：”可以…但需要…媒介体同时站在中心和外围…只有你能做到…因为第七能力…”

 

“我该怎么做？”

 

“反射…然后成为桥梁…但代价…”

 

连接突然中断。瓷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鼻血流到下巴。美和英担忧地看着他。

 

“法说计划可行，但需要我同时处于两个位置。”瓷擦掉鼻血，”第七能力可以做到。”

 

“分裂自我？”英皱眉，”那会要了你的命。”

 

“没时间争论了。”美突然压低声音，”守卫来了。”

 

脚步声从通道两端逼近。英举起手，指尖跃动着细小的闪电：”电磁脉冲准备好了。会暂时瘫痪所有电子设备，包括我们的通讯器。”

 

“我数到三。”美抓住两人的肩膀，”一、二——”

 

英的闪电爆发，刺目的白光充满通道。几乎同时，美的空间跳跃启动。世界扭曲旋转，当瓷再次看清周围时，他们已经站在月蚀装置所在的中央大厅。

 

场面令人窒息。七个克隆体被固定在环绕的座位上，管线连接着他们的脊椎。中央位置空着——显然是为法准备的。俄和加博士站在控制台前，数十名武装警卫持枪警戒。

 

而法被锁在角落的特制椅子上，头上连着电极，脸色灰白得像死人。看到三人突然出现，他紫罗兰色的眼睛瞬间睁大。

 

“不…”法的嘴唇蠕动，”走…”

 

俄转过身，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正好省了我去找你们的功夫。”

 

警卫们举起武器，那不是普通的枪——而是华设计的原型抑制器，一发就能让异能者失去能力。

 

“韩的计算有误。”美低声咒骂，”月蚀高峰提前了。”

 

瓷看向大厅顶部的天窗。月亮几乎完全被阴影吞噬，只剩一条血红的细边。23:17，钟声即将响起。